唤醒春天

焦辉

刘军掏出手机拨通房东的电话。春天的阳光很软，绵绵地落满阳台。两个小身影在防盗窗格子里穿梭，不时发一串清脆的鸣叫。房东接电话问，有事?刘军原本想说，房子到月底我就不租了，提前通知你，他抬头看着两只燕子围着新搭的窝，欢乐地歌唱，改口说，没事，我想告诉你一声，防盗窗不用装遮尘玻璃了。房东因为省了一笔装玻璃的钱，答应的声音非常悦耳。

不知道什么时候，燕子在阳台的屋檐下搭了个窝，泥土还很新鲜呢。刘军决定不辞职了，他怕他走后，万一遇到下一个房客不喜欢鸟，看见燕子窝，会捅掉，甚至伤害燕子。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燕子在阳台地板上或晾晒的衣物上，制造粉白色的鸟粪。

刘军个子不高，又瘦，使两只大眼睛显得更大，面色因为不多见阳光和经常熬夜显得苍白。他在一家温泉洗浴会馆上班，两班倒，一班十二小时，早八点晚八点，晚八点早八点，半月一倒班。近来洗浴会馆有些员工走掉了，刘军所在的部门是前厅部，也走了几个人，刘军就多分担了工作，每个班都累得晕晕腾腾，下班脱掉皮鞋，袜子大多会磨出个洞，露出地姜芽般粉白的大拇指头。工资还是老样子，刘军准备到月底辞职，他联系了另一个城市的一家温泉洗浴会所，工资多出三分之一。每月多出了三分之一，好几百块钱，一年下来就顶村里父亲辛苦种地的收入了。因为这对美丽的燕子，刘军改变了主意。

每天下班，刘军拖着灌铅般的腿回来，顾不上休息，走到阳台看燕子。

黑色的小精灵，伸展着翅膀，啾啾地鸣叫，剪刀样的尾巴从不同的角度裁剪着春风。有时候燕子会站在窝沿，挨挤着，两个小脑袋并在一起，瞪着乌黑发亮的眼睛看刘军。有时候燕子围着阳台旋着飞，甚至低飞到刘军的眼前燕子脖颈下的淡白色的毛像个小项圈。每当望着这对可爱的恋爱中的燕子刘军心里很快乐，忘掉了上班时候的疲累和一些客人带来的委屈。

这天早上，刘军看燕子。发现只有一只燕子忙忙碌碌，另一只不见了。他心里一凉，担心起来。直到发现窝里有个小小的脑袋，才忍不住笑了，呵呵，燕子要有自己的孩子了。与燕子比邻而居，刘军内心充满了喜悦，工作起来浑身是劲。会馆招进来一批新员工，刘军升职成为会馆最年轻的部长，负责前厅部的工作，工资翻了一倍。

刘军坐在电脑前查阅和学习温泉会馆的管理知识，听见阳台上传来啁啁声，声音又尖又细。刘军忙跑去阳台，哦，这尖细的叫声是从燕子窝里传来的。两只燕子更加忙碌，叼着虫来来回回地穿梭，喂食着新出生的孩子，它们内心一定是又甜蜜又满足。想到这里，刘军内心也是又满足又甜蜜。十几天后，小燕子敢站在窝沿，啾啾地叫了，它们的父亲和母亲上下翻飞着，快乐地欢唱，像在鼓励小燕子们展开翅膀，早日飞翔在温暖灿烂的阳光里，在高远的蓝天上飞出明媚和骄傲。

这天下班，收银员小芳听说刘军租住房的阳台上有个燕子窝时，高兴地说要去看。刘军答应了，并说，还有才出生的两只小燕子呢。小芳更是意外地高兴，她说，我最喜欢燕子了，小时候我望着燕子在天空灵巧地飞，心里很羡慕，也想变成一只美丽的燕子，自由地飞在蓝天上，自在地飞在花香里，飞在阳光中。刘军愣住了，小芳小时候的想法和他小时候的想法一模一样，刘军还做过梦，梦见变成了一只燕子，快乐地飞着，用翅尖划动清风，欢快地鸣唱，把身影融进美丽的白云里。

刘军望着美丽温柔的小芳，忽然想，要不要提前回去把凌乱的小屋收拾整洁，甚至想，要不要买束玫瑰花放在阳台上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