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那个温暖晴和的午后

作者 张劭辉

少年时代，最喜欢沉醉在大自然的怀抱里，读那些印在泥上、泡在水中或飘上蓝天的无字诗。

春夏之交，一个温暖晴和的午后，我趴在山坡的一丛紫荆下，用蜡笔描绘日光滤到画本上的花影。忽然，一种奇异的轻响吸引了我。

循声寻去，我看到一条灰色的小蛇，高昂着头，对准一块粗糙的石头不住地摔打。小蛇的口边撞出一道豁口，豁口内新皮闪现着浓艳的油亮……

哦，我懂!小蛇在猛长，它的旧皮却已经伸展到极限，再也容纳不下那过于旺盛的生命力，于是它努力想要挣脱旧皮的束缚。

人们管这个过程叫“蜕”。

但我绝不会想到“蜕”竟是活剥皮般可怕!

小蛇疯狂地扭摆，似在经历油煎火烙的酷刑。陈旧苍白的粗鳞甲，在岩石和沙砾上蹭擦，咯咯有声，蛇头挣扎着，一点一点往外钻……

它始终圆睁的双眼却对我视而不见。要不，怎么会看着我走近而不逃避呢?

我的神经也为之震颤了!

小蛇更为猛烈地翻腾。假如它能出声，一定会发出凄厉的惨叫。可是它不能。它只能用体力消耗、用疲劳来麻痹痛觉，抵御那无形的刀剐。

已剥离了旧皮的一段鲜嫩蛇身颤抖如风中枯荷。不情愿的舞蹈偶尔歇下，为下一轮更艰巨的拼搏积攒力量……

活剥皮的挣扎持续了近一小时，废弃的皮被推到了尾后。历经九死一生的小蛇静息片刻，终于轻盈地舒展开鲜鳞亮甲的美艳新装，游向充满生机的绿野。

结束了，那动人诗章的最后一个韵脚。

阳光下，痴痴地站着那个我……

活着何其不易--这样一个小小生命，在成长进程中也须经受如许磨难!

奋斗之后的新生，痛苦酝酿的成长……我心上仿佛滚过一阵响雷。

选自《洛阳日报》2023年4月26日，有改动

作者简介：张劭辉，本名张少辉，现居洛阳。发表文学作品60余万字，曾被《河南日报》列入“文学豫军”专版重点推介，有作品入选中央电视台《开学第一课》。出版有散文集和小说集各一部，编著有《中华怪怪游》《大自然的声音》等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