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破天惊的一杯茶

作者 钱五一

很小的一只杯子，画几只啄食的鸡、几棵叫不出名的花草，添上几笔红的绿的，却像个不朽的神话故事在民间流传了数百年。赞美它的文字不多，猜测它价格的却不少。

果然有一天，神话变成了现实，这个杯子以一长串的数字表明了它在尘世的价值。于是杯子的新主人在迎接这个杯子时，用它喝了一杯茶。不容置疑，这杯茶绝对是自地球诞生以来最昂贵的一杯茶，最奢华的一杯茶，也是最引人注目的一杯茶。

榜样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，也许就从这天开始，天南海北的古董爱好者就流行用老杯子喝茶。在北京，我喝过用宋建窑盏盛的茶，在上海，某古玩店老板为我们泡上一壶烘焙铁观音，茶很香，老板也渊博风趣，我发现茶盏是老的，典型的民国洋蓝，可环顾店堂，很难找到比它年纪更大的古玩。

从上海回来，我就拒绝用任何老杯子喝茶，要是我面前摆着一只老的鸡缸杯，泡上最好的普洱，我照样不喝。

我没有洁癖，但我怕死，下乡插队的时候平耕土地，多次见过开盖破膛的棺材，骸骨暴露，那些陪葬的坛坛罐罐就泡在尸水里。现代科学证明，有些古老的病毒能存活数千年。即使没有病毒，我也会展开一些不愉快的联想。

早年收藏过几箱宋碗，有的薄胎碗稍加叩击便会起线，有一只影青碗甚至在自来水冲击下分裂。老人，旧货，不可能越活越结实，人老体弱，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。那只画鸡的老碗，五百多岁了，能否经受一冷一热的冲击?

毫无疑问，那只画鸡的碗是属于它的主人的，自己的东西，想怎样就怎样，哪怕是连茶带碗都吃进肚子旁人又能奈他何，但作为一件举世闻名的文物，能否让它得到起码的敬重?

那只碗被做出来就是一个奇迹。那只碗存活数百年更是一个奇迹。应该说，让自己成为此杯的新主人，也是一个奇迹。

既然是众多奇迹的拥有者，那就别委屈它，我不想扯什么礼仪之邦应有的迎候方式，至少，让它得到的礼遇，是否该参照一下数年前的土豪迎候一条藏獒?

换我，按旧制，不必戒斋，其实也就是洁发、剃须、沐浴，换上干净衣裳，静静地看着这只杯子，说一声:真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