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小说-送礼：腊月的风裹着雪沫子 刮在脸上生疼

腊月的风裹着雪沫子，刮在脸上生疼。陈冬缩着脖子，把那个蓝布包紧了紧，脚步却没停。包里是两罐刚炒好的花生，带着铁锅的焦香，是他能拿出的、最体面的东西。

要送的人是张校长。陈冬的儿子小远明年要上小学，学区划在镇中心小学，可家里没房产证，户口也没迁过来，报名的事一直悬着。他找过两次张校长，都被客气地挡了回来，说 “按规定来”。

第三次去时，他揣了这两罐花生。校长办公室的暖气很足，张校长正低头批文件，镜片后的眼睛抬起来，看到他手里的蓝布包，眉头轻轻皱了下。

“张校长，” 陈冬的声音有些发紧，“这是家里自己种的花生，刚炒的，您尝尝。” 他把布包往桌上推了推，花生的香气漫了出来，混着办公室里墨香和茶叶香，竟不显得突兀。

张校长没接，只是看着他：“陈师傅，我知道你的心思。但孩子上学的事，真得按政策办。” 他顿了顿，指了指布包，“这东西你拿回去，自己吃，或者给孩子带学校去。”

陈冬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，手僵在半空。他想说 “这不是值钱东西，就是点心意”，可话到嘴边，又咽了回去。来时路上想的一肚子话，此刻全堵在了喉咙里。

“您听我说完。” 张校长站起身，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，“上次你走后，我帮你查了政策。你在镇上的加工厂上班满三年，有社保缴费记录，其实可以走务工子女入学通道。这是需要准备的材料清单，你按上面的来，下周一之前交上来，应该没问题。”

陈冬接过清单，手指有些颤抖。纸上的字迹工整，一条条列得清清楚楚，甚至标注了去哪里开证明、需要什么章。他愣了半天，才想起要道谢，话一出口，带着点鼻音：“张校长，我…… 我都不知道该说啥。”

“不用谢。” 张校长笑了笑，把蓝布包递回给他，“孩子上学是大事，按规矩来，比啥都强。这花生你拿回去，替我谢谢嫂子的手艺，闻着就香。”

陈冬抱着蓝布包，走出校长办公室时，雪已经停了。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，落在雪地上，晃得人眼睛发亮。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花生，又看了看手里的清单，忽然觉得，这趟送礼，送出去的是满心忐忑，收回来的，却是沉甸甸的踏实。

后来小远顺利报上了名。开学那天，陈冬又去了一趟学校，没带花生，只是当着张校长的面，深深鞠了一躬。张校长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说：“孩子好好读书，就是最好的‘礼’。”

陈冬记住了这句话。往后每年秋收，他都会挑些颗粒最饱满的花生，炒得喷香，让小远带给老师和同学分享。他总说：“好东西要大家尝，真心换真心，比啥都金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