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 里名

图书馆的玻璃折射成细碎的光斑时，他总会准时跨过图书馆的感应门。那双熟悉的鞋踏过防滑地胶，乘坐电梯上到二楼三楼的阅览室。三年来，这个规律得近乎刻板的身影，成了我在图书馆最熟悉的未解之谜。

他总选窗边那张胡桃木桌，将黑色双肩包往椅背上一挂，动作娴熟得像在经营自家书房。他走到电脑前，多是看，偶尔对着屏幕皱眉。阳光斜斜切过他垂落的额发，在颧骨处投下阴影，那撮倔强的小胡子随着下颌微动，仿佛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故事。

我曾悄悄观察过他，但也不知道他在电脑上看些什么。有次暴雨突至，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，他也不往窗外看，像是在听雨声合奏一曲孤独的乐章。当最后一位读者匆匆离去，他才跟着离去。

人们私下讨论过他的身份。有人说他是落魄的自由撰稿人，在文字的世界里寻找出路；也有人猜测他是被时代抛弃的程序员，试图在代码的海洋中重新打捞起曾经的荣光。可我觉得都不是，也许他是在啃老。想起某个深秋的黄昏，他盯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，眼神里闪过的并不是落寞而是欣赏，像是被生活放逐的快乐人。

他的生活简单得近乎苍白。从未见他接过电话，也没见过和任何人交流过，仿佛一座孤岛，漂浮在熙熙攘攘的都市里。

最令人费解的是他的经济来源。他的生活很有规律，却像悬在刀刃上的平衡术。没有工作，没有社交，那些维持生计的费用从何而来？

有一天是冬天，闭馆后天已经黑了，我走在他的后面，街道上橘色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长到仿佛能延伸到城市的尽头，同时也把我的想象拉的很远。

一年又过去了，春天来了。玻璃幕墙外的梧桐树又抽出新芽，阅览室里人来人往，但永远都缺少不了他。他是不是在内心的寂静空间里，正写出一曲关于孤独与坚守的无声歌谣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