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文 秋雨绵绵-晨起时 窗外的天是蒙着一层薄纱的灰

 作者 罗马

晨起时，窗外的天是蒙着一层薄纱的灰。没有夏日骤雨前的电闪雷鸣，也没有春日细雨的疏疏落落，秋的雨，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漫过来，像谁把一捧揉碎的云絮，轻轻洒向人间。雨丝是细的，细得能穿过窗棂的缝隙，在玻璃上洇出淡淡的水痕。起初只是零星几点，若有若无地沾在晾晒的衣袂上，待你伸手去拂，却又化作一丝微凉，悄悄溜进指尖。不多时，雨丝便织成了网，密密地斜斜地挂着，把远处的树、近处的花，都笼进一片朦胧里。院中的梧桐叶本就染了浅黄，经雨一洗，黄得更透亮，叶尖垂着的水珠，坠在叶脉上，像串了串透明的珠子，风一吹，便轻轻晃荡，偶尔落下一颗，砸在青石板上，“嗒” 的一声，脆得像敲碎了秋日的寂静。

巷子里少了往日的喧闹，撑着伞的人脚步都慢了些。伞面是各色的，红的、蓝的、素白的，在雨雾中移动，像一朵朵缓缓绽放的花。卖糖炒栗子的铺子还开着，玻璃门上凝着一层薄汽，暖黄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，把 “栗子” 两个红字映得格外温柔。有人收了伞推门进去，雨珠从伞沿滴落，在门槛边积成小小的水洼，倒映着门内飘出的白汽，竟有了几分江南水乡的意趣。我偏爱在这样的雨天，坐在窗边煮一壶茶。茶叶是去年的龙井，用温水冲泡，叶片便缓缓舒展，在杯中浮浮沉沉。水汽袅袅升起，模糊了窗外的雨景，只听见雨打在窗台上的声音，“沙沙，沙沙”，像谁在耳边轻声絮语。桌上摊着一本没读完的书，指尖划过书页，偶尔抬头望一眼窗外，看雨丝如何把银杏叶染得更黄，看麻雀如何缩在屋檐下梳理羽毛，心里竟生出几分难得的安然。

想起小时候，也是这样的秋雨天。放学回家时，书包上总罩着妈妈缝的花布罩，手里攥着小小的伞，一步一步踩过积水。溅起的水花沾在裤脚，凉丝丝的，却不觉得冷 —— 因为知道，家里的灶上正温着粥，妈妈会在门口等我，接过湿漉漉的伞，递上一块暖手的毛巾。那时的秋雨，是裹着烟火气的，是藏着温暖的。如今再看秋雨，多了几分从容。它不像春雨那般急切地催着万物生长，也不像夏雨那般热烈地冲刷大地，它只是慢慢地下，轻轻地下，洗去夏末的燥热，也洗去心头的浮躁。雨落田间，滋润着即将成熟的庄稼；雨打芭蕉，奏响秋日的私语；雨入池塘，漾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。天地间仿佛被这雨过滤过一般，空气里满是泥土与草木的清香，深吸一口，便觉通体舒畅。

傍晚时分，雨渐渐小了些。天边透出一点微弱的光，云絮被染成淡淡的橘色。远处的屋顶上，水珠顺着瓦檐滴落，在地面的水洼里激起小小的波纹，一圈叠着一圈，像谁在纸上画下的同心圆。偶有晚归的鸟儿，翅膀沾着雨珠，掠过天际，留下一道浅浅的剪影。夜渐深，雨还在细细地下。枕着雨声入眠，梦里似乎也飘着淡淡的雨香。想来明日醒来，窗外的树叶该更绿些，墙角的菊花该更艳些，就连空气，也会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。这绵绵的秋雨，原是秋日最温柔的馈赠，它用自己的方式，告诉我们：慢一点，再慢一点，才能读懂时光的美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