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春褶》

作者 夸姐

泥土的褶皱在三月里舒展，像老人松开攥紧的拳头。枯草根部渗出青汁，苔藓在石缝里孵出一层新绿，仿佛大地褪去鳞片状的老皮，露出底下湿润的嫩肉。

我总在春分前后听见檐角的风铃。去年冬天它被冻成哑巴，此刻却忽然苏醒，在暖气流中摇晃出断续的脆响。鸟鸣也变了调子，麻雀不再尖叫，布谷鸟的嗓音掺了蜜，连最矜持的梧桐都抖落花瓣，用绒毛般的碎花铺满人行道。邻居的小女孩在楼下跳绳，橡胶绳扫过地面的刹那，总带起几粒蒲公英，她们的笑声与种子一同飘远。

春天是唯一的季节允许人反复犯错。你可以把同一株野菜错认成三四种植物，把柳絮当作未化的雪，在骤雨里淋湿衣裳却不必羞愧。所有失误都被原谅，如同溪水冲刷旧年的淤痕，万物在流动中重新命名自己。

旧毛衣塞进衣柜时，我发现母亲藏在内袋的银杏叶，它枯黄蜷曲，却仍保持着去年秋天的弧度。春日的阳光穿过纱窗，将叶影投在书页上，仿佛时光在此处打了个结，让两个季节的魂魄短暂交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