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时伏牛山北麓有两家富户，一家姓张名谦，一家姓王名让，两家素来要好。不料张家突发大灾，顿时一贫如洗。

这天，张谦来到王家，哭哭啼啼求王大哥相助，王让是个心肠软的人，当即给他取了一百两银子，并对他说：“除顾生活外，还得再做点生意。”张谦得到这银子千恩万谢地说：“你真是我的恩人呀。”谢罢背起沉甸甸的一包银子，兴致勃勃回家去了。

事隔五年，张家的生意越做越大，成了富翁，而王家却落贫下来，王老汉年岁也大啦，身体又多病，老两口整天药锅子不停。常说“肚饥想起牙缝菜嘛”。一天王老婆对老汉说：“咱那年借给张谦兄弟的那俩钱，一直也不听他吭气，他家现在恁有，你去问问，咱现在到难处啦，叫他给咱吧！”王老汉也说：“按说也真该给咱啦，中！我去问问。”说罢老汉拄着棍儿就往张家去了……

张家门前一片生意兴隆景象：大红纱灯，迎风摆动；金字匾额，耀目锃明；大伙计、小伙计来往穿梭；叫卖声、报账声震耳欲聋。王老汉挤进去问一个小伙计：“你家老掌柜在家不在家？”小伙计用头示意：“你问少掌柜。”王老汉用袖子沾沾眼泪问那个拿算盘的小伙子：“二贵，你爹在家不在家？”张二贵说：“啊！王大伯来啦？我爹在家，我忙，你进去吧。”王老汉又往里边挤过去……

张谦正在内屋打牌，听说王大哥来啦，把牌让给身边的人，连忙出来把王老汉迎进客厅，递烟、倒茶，问罢身体问来意。王老汉不好意思地说：“那俩钱，时间也不短啦，兄弟现在生意真红火，我想着咱不给孩子们留把把尾子，经咱手给清清算啦。”张谦也爽快地说：“中中中，按说我应该给你送过去，这叫你又跑一趟。”话头 一转又说：“可是今天刚开门，手边没现钱，明天我给你送过去。”王老汉说：“主要是我和你嫂子身体不好，天天吃药，急需用钱。”张谦说：“就是你身体好，也该给你啦。”王老汉耳朵被打发得很得劲，他说：“你忙，我去啦！”张谦留他吃午饭，他执意不肯，正出门，碰见张谦妻，这婆娘也热情地招呼：“咦！王大哥！你咋想起过来看看？快晌午啦，在这儿吃饭吧？”王老汉说：“不！我还得吃药哩。”说罢，他吭吭咳咳着走了。

晚上，张家婆娘问张谦：“今儿王大哥来有啥事？”张谦说：“来要账来啦，咱花人家那钱也该给人家了。”这婆娘一听，心里画了一道，沉闷了一会儿，想出了点子，就悄悄对张谦说：“要是那，这账咱可不敢承认呀！”张谦说：“那会中？”婆娘接着说：“你想，现在咱这一摊子，是当年他借给咱的本钱呀，咱要是一承认，他那孩子们要说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那咋办？”张谦一听感觉婆娘说的也是理呀，可是他一时拿不定主意。婆娘坚定地说：“咱把他这账给昧了！反正当时也没立啥字据，时间长啦，他也没来要，咱就说给他了！”张谦想了想说：“中！就这么办。”

王老汉回去后，等一天，不见来，等一天不见来，算着半月过去了，毫无动静，真是没钱看病拾药啦。他又来到张家，张谦照样热情迎接，王老汉恶气变好气说：“你说你第二天给我送钱，这已经半月啦，不见你过去，可能是你生意忙抽不开身，我过来取算啦。”这时张谦装模作样地说：“大哥！你真是岁数大忘性大，那钱我不是给你过啦嘛！”王老汉一听，心里咯噔一下：“看看兄弟，你咋给我开这玩笑呀？”张谦一本正经地说：“你糊涂啦，那钱我老早都给你啦，你忘了。那不说，现在你真急着用钱，我借给你点先花着。”这时婆娘也忙插话说：“说啥借不借哩，给大哥取俩花花也应该呀。”王让非常生气地说：“不是我的钱我不要！借钱我还不来你门上借哩！”你一言我一语，高一腔低一腔吵起来了，只听见那张谦提高嗓门强词夺理地吆喝：“都叫街上人听听，我真大的生意会欠你钱？这不是笑话嘛！”那婆娘又更无赖地说：“你是看俺这生意大啦，想来讹俺是不是？俺会吃你这一壶？”一时王老汉气得差点晕过去！看起来不经官府不行了，他对他们说：“那好，明天到县衙说吧，老汉气得颤颤嗦嗦往回走了。

这天晚上，张家两口子又商量对策啦，那死鬼婆娘想来想去又想了个孬点子，对张谦说：“等今晚夜深人静咱偷偷去城隍庙给城隍爷大大许个口愿，明天咱到大堂上同着县太爷与王让发誓，叫城隍爷与咱作主。”二人商量已毕，马上准备香表供品，三更后，全城一片寂静，这两口子虔虔诚诚，三叩九拜，然后许下愿语：“城隍爷呀城隍爷！俺求你明天显显灵。明天俺要去县衙与王让对质发誓，您若是能给王让一个惩罚，俺再给您摆真三抬大供一桌，再给您唱三天大戏颂您灵验。”许罢愿语烧黄表三通纸灰款款直升庙顶。这两口子高高兴兴收起供品，摸回家了。

第二天早饭后，王家二老，怀揣状子来到县衙，咚咚咚，击鼓三声，衙役呼喊，县太爷升堂，王老汉呈上状子，县太爷一看，当即命衙役带来张谦，张谦矢口否认借银之事，并咬定王让是讹他。二人争执不下，张谦提出对天发誓，县太爷也无良策，就听他们盟誓。张谦说：“我若昧了王家的钱叫我眼瞎一只。”王让说：“我若存心讹张家叫我腿折一条。”二人起誓后，县太爷宣布退堂，一观效应。

谁知王老汉下大堂外台阶时一脚蹬空摔了一跤，当即右腿摔断，老伴连忙唤人把老头抬回家，这才真是：哑巴吃黄连，有苦也难言呀！

几天后，县城四路张贴告示，上写：城隍庙起大会，唱大戏三天，以表城隍显灵之事，招各路香客前来进香。一时间，生意人车水马龙，进香人络驿不绝，城隍庙外，人山人海，城隍殿内，狼烟动地。整个县城海潮一般沸腾起来，承办人张谦，更是门庭若市，倍受尊崇。而王让老先生三天没吃一口饭，老两口泪水洗面，百思不得其解。真是，好心没好报，烧香惹鬼叫啊！平时与王让接触多的人纷纷议论，这个说：“老王不是那种人呀，咋会办出这桩事呢？”那个说：“嗨！人心隔肚皮，虎心隔毛羽呀。”王让从此被宣扬的名声狼藉，背着这黑锅，四门不出，消声匿迹了。

说来也奇怪，时隔半年到了冬天，张家出了一桩怪事：原来张谦他爹就是个坏良心的人，曾昧过汝州贩盐客食盐一袋，死后脱生一驴，给人家驮盐，痛苦难耐，就给他儿子张谦托梦，想叫他儿子救他脱离苦难。

一天夜里，张谦夜梦他父亲对他说：“过去咱家开盐店，我昧了人家一袋盐，死后阎王爷命我脱生一驴给人家驮盐偿还人家。我现在腿也折了，还得每天驮盐，实在受不下去这个苦啦！明天我就往咱县城驮盐，你一定搭救我，把我买回去！念我生你养你一场，别让我再受这罪啦，千万记住：我是个瘸腿子驴。”只听得“叭”！一鞭子把他惊醒啦，张谦猛醒后，回忆起刚才做这个奇怪的梦，好一阵子没睡着，后来又迷迷糊糊合上了眼，谁知又是如此一梦，连做三梦，他再也睡不着啦，就推醒他婆娘，和她说起梦来。谁知婆娘说，她也做了这样一个梦。这两口子说梦以后决定：或长是短明天去瞅瞅，看驮盐的牲口群里有没有瘸腿子驴。

第二天，张谦啥也不干啦，早饭后就到县城东门外转游，中午饭就没敢回去吃，在城外就地买饭吃，仔细观察东边来的马帮子。过来一帮，没发现瘸腿子驴，又过来一帮，还没发现瘸腿子驴，眼看太阳快落山了，还没发现。他心想：也不过是个梦，何必恁认真去信呢？不会有那事。

他正想转身回家，就听见东边“叭”的一声鞭子响，他停脚一看，远处又上来了一帮子牲口，前边是披红插花的高头大马，可看出是驮盐的。等那马帮从他身边一一走过时，他突然发现最后拉着一头瘸腿驴，头一杵一点，腿一拐一瘸，那把式一鞭跟一鞭地抽，一声连一声地骂。他惊呆了。那鞭子仿佛抽在他身上，心发慌，头发懵，不知所措。待那驴到他身边，又一声响鞭。他才镇静过来，连忙上前问话：“老客从哪里来？”把式答：“汝州！”“贵姓？”“不敢，姓何！”说着又举起鞭子，照那驴又是一鞭，狠狠骂了一句。张谦打哑说道：“眼看到城啦，何必着急呢？”赶脚把式说：“这死驴，再打也是慢慢腾腾，路程全叫它给耽误啦。再晚就住不上店啦。”张谦问：“今晚准备住哪店？”赶脚人说：“东街郭家老店。咦，牲口走远啦。”说着就走。张谦说：“晚上我去找你商量个事。”赶脚人说：“好，晚上去了再说吧。”

晚饭后，张谦找着汝州何客官，提出买他那瘸腿子驴，何客官喜出望外，他早就想卖掉那气人的鬼驴，就是没人要，今天碰见买主，价钱自然不会高。而张谦心中埋着隐情，自然也不搞搞研研了，随即钱物两清。张谦把驴牵走了，何客官也算除了个祸害，双方都很满意。

这天夜里，张谦又做了个梦。他爹又对他说：“今天你把我买回来，算你尽了孝心，我劝你们要行善积德，千万不能作恶呀，要知道：善有善报，恶有恶报，活着未报死了也报，今世未报来世报，本人未报儿孙报，我都亲眼看到啦。”

从此张家两口子心中犯起嘀咕，神魂不定总觉得有不祥之兆伴随他们。越想越紧张，越想越害怕，那死婆娘每晚总是钻到张谦怀里打哆嗦。这天夜里她对张谦说：“咱爹昧人家一袋盐就落了那样的下场，咱昧王家恁些银子，又诅咒王大哥腿摔折，以后不知咱会落啥下场呀，到那时候“城隍”还会保咱吗？你说，城隍神大阎王神大？张谦说：“听说是阎王神大，阎王掌着生死大权，还听说那生死簿是玉皇大帝给他的，并且有十个阎王掌管，谁也不敢胡弄。那婆娘说：“我想着咱去找王大哥给他赔不是，向他道歉，把银子还给他，再多给他点利息，咱也不落愧歉，他也没啥亏了，以后咱心里也踏实了。”张谦说：“中。”

第二天，张谦带了二百两银子去到王家。王让老俩觉着很突然，早就断绝来往了，今儿他来干啥？那张谦进屋趴地先磕头，接着声泪俱下地说：“王大哥，我对不起你，害苦了你！让你受罪了，今儿个我特意来给你赔罪送银子来啦！”王老汉半天没吭声，然后强压悲愤说：“你这是干啥？你不欠我钱嘛，是我心生歹意去讹你哩！我犯了咒神，这不，我这腿都摔折啦，还有啥说哩？你赶快把银子拿走，拿走，我经受不了你给我赔罪，你有啥罪？是我有罪嘛，你这样是还嫌我的罪小吗？”王老婆也说：“你走吧！叫俺多活两天中不中？”说着把张谦推出门外，把银子也扔了出去。

张谦也没拾那银子，灰溜溜地走了。

王家老俩拾起银子，随即送到县衙，击了堂鼓，县太爷升堂，王老头说了银子来历交县太爷发落。县太爷一听，认定其中必有缘故，立即传张谦到堂，张谦支支吾吾不肯实招，县太爷要动大刑，他才一五一十讲了一遍，当说到城隍庙许愿唱戏之事，县太爷非常气恼，当即带着人等去到城隍庙，他指着城隍神像说：“你身为执法地神，贪赃枉法、收受贿赂、殃害黎民百姓，沾污神界尊严，真乃不知羞耻也！怎有脸坐在我县城中。说罢仰天长叹：愿上天有灵，将这个瘟神驱出城吧！他不配坐在这里。数落一毕，县太爷回到衙内判案，罚张谦白银三千两，赔偿王让一切损失。县衙又为王老汉赠匾一块，上写：厚德楷模。王老汉将三千两罚金交县太爷修桥一座。

传说，当天夜里，天起大风，飞沙走石。第二天，城隍庙不见了，成了一堆废墟。有人说：城外河村发现一座小城隍庙，众人到那里一看，果真是城隍迁到那里去了。

流传地区：栾川

讲述者：刘克杰

记录者：吕友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