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荒年的几件事
闹灾荒那几年,粮食一长出来就有人吃生的,特别是嫩胡豆。种在路边的胡豆先遭殃,只要长出点儿豆角,过路的人就边走边摘下来往嘴里送。胡豆长老一点儿,偷的人就更多了。不管白天晚上,生产队都派人照看粮食,但还是有人偷,有时照看的人也打粮食的主意。
小春收割,每人分到的胡豆、麦子加起来有十几二十斤,这点儿粮食要吃到嫩苞谷长出来,大概够吃上两个月。原本荒边荒角去种些东西也不难,可如果种了,就有人来“扯资本主义的尾巴”。胆子大的人晚上就去偷粮食,胆子小的人只有挖野菜充饥吊命。
有一天,我放学往家走,肚子饿得难受,只好走一阵歇一阵。快到家时,我在路边看到一个死人,是我们院子里的单身汉。他平时好吃懒做,伙食团撤销后,就去偷煤厂种的小菜。听说他刚到地里,就被照小菜的人发现了。他慌忙往后退,结果从一米多高的坎子上掉下去,当场就送了命。第二天,照小菜的人拿一根竹竿戳在他的颈子上,把他拖到一块空地上,挖了个坑埋了。
1959年上半年,伙食团还没撤销,我们有点儿菜羹羹吃。到了下半年,很多胡萝卜熟了,大家就靠着胡萝卜吊命,每顿都是胡萝卜煮汤。天气变冷以后,田里的胡萝卜也吃光了。最后,生产队合并了红苕种子,剩下一百多斤。邓队长悄悄地通知大家,晚上把剩下的红苕种子煮来吃了。
这件事偏偏被一个绰号叫“坏老幺”的人知道了。他叫上几个人一起挑着水桶来到伙食团,冒充是大队徐书记派来的。他们一边把锅里的红苕舀到水桶里,一边大喊:“徐书记,快来呀!徐书记,快来呀!” 原本每个人都打算吃一些的红苕,眼睁睁地被坏老幺他们酣吃饱胀去了。后来我们才晓得,徐书记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。我画的就是当时的情形。
1959秋天的一天,我和同院的王二麻子商量晚上出去搞些红苕吃。趁着月光,我们各自背着背篓,拿着锄头,悄悄地走到种红苕的田里。结果,那里有人守着,手上还拿着一杆火药枪。过了一会儿,我们发现那人也在挖红苕,走近一看,原来是王二麻子的哥哥。回想当年,题打油诗一首:“月色朦胧秋风起,半夜出门寻吃的。只因肚空饿难忍,搞回红苕来充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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